【蓝A】犬性
#偏执型人格障碍，患病率为0.4%～1.6%，多见于男性。#
铃声响起来的时候Alex刚洗完澡，热水顺着短短的头发茬流到耳垂，又滴落在半搭着白色毛巾的肩膀上。
手机离他挺远的，Alex看也没看，对着镜子开始擦头发。他怕热，头发剪的勤，短短地贴在头皮上，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眉骨来，暖黄灯光打下去，精瘦的身上满是阴影。
手机响一会儿停了，五秒钟之后又开始响，就这样反复循环了四次。Alex舔了舔下唇，虎牙抵在舌尖上，放下毛巾走过去。
“谁。”他没看来电人，直接把手机开成免提，放桌子回卧室找衣服穿，九月份的天开始转凉，他套了个黑T，在犹豫要不要穿个外套。
“靠，你把我手机号删了？”对面听见Alex的声音一愣，然后一嗓子吼过来，声音都岔劈了。
“谁。”Alex声音闷闷的，把找出来的外套扔沙发上，又把手机拿了起来。
“操，我服你了，真的，你就为了一个社团，都打算跟我绝交了？”电话里挺吵的，对面那人的声音混在一团杂里有点儿闷闷不乐。
当谁啊，伍六七么。
“有事儿？”Alex把自己放在沙发里，后背和脑袋陷在柔软的布料中，穿着七分裤的长腿舒展在小矮桌上。
“废话，你不知道我找你有啥事儿？”
“登校么。”Alex笑了。
“登校？你登了吗？你登哪儿去了？一脚十万八千里赶明儿我得去新加坡找你了吧？班里人都齐了就剩你了，我说是不是我一天不回家你都能跑丢了啊？醒醒，别睡了，大二了，点名不在扣学分的，你还以为是你那二两小破地方呐？”伍六七小嘴儿跟蹦豆似的得吧得吧一顿说，“说吧，搁哪儿呢？几分钟能来？我们先给你顶着，不用感谢，请哥们儿顿六十的麻小就行。”
不用感谢还让请吃麻小？还是校门口最贵的那个价位？
“我去不了。”Alex说。
“...”伍六七哽了一下，“啥玩应儿？不是，哥，A哥，你真不至于，我开学之前已经在电竞社的群里跟全体成员说好了，你Alex不同意，咱绝对不像上学期似的堵你，也肯定不强迫你加校队儿了，你来吧，啊，为了咱们的前程，为了咱们的未来啊！”
“嗯，”Alex又磨了磨虎牙，舌尖疼，有血味儿，“今天试播，九点准时开机。”
“哦，不是因为社团啊，行吧，”伍六七啧了一声儿，“你还真签合同了啊，战旗？”
“啊。”
“就你这十句话崩不出一个屁的人？直播？谁给你的勇气，马克克吗？”
Alex没说话。
“哎，我之前不是给你推荐过吗，虎牙好虎牙妙，排位钱还多，你去了我找人带你。”
“谁。”Alex懒懒地把腿蜷缩进沙发空隙里，“虎牙么，社团里的吧。”
伍六七哼哼唧唧地没说话，过一会儿发现自己听不见Alex的呼吸了：“诶，Alex，干嘛呢，Alex？”
“嗯。”
“房间号给我。”
“你别来看。”Alex说。
“别闹，你觉得我可能不看吗？没事儿，就我一人看，你把房间号给我吧。”
“挺长的，我记不住。”Alex说的是实话，他特讨厌背东西，数字和英文字母都是，也不是背不下来，就是懒得背，不在乎，没关系。尤其是有人逼他的时候，他能给你打出个零分来。
倔成一只狗子。
打小儿就有人说Alex闷，他这人认生，极度慢热，不是不爱交朋友，是周围的人熟的都太快了，还没等他把班里的人认全，人家都已经组好小团队打球去了。
偏偏他又主见强，骨子里有股隐隐的叛逆，在学校独来独往惯了，永远融入不进集体，真独性。这种古怪的性格特征随着他的长大日渐明显，所以Alex朋友越来越少，交心的人更少，唯一能和他说上话的就是情商极高又没架子的伍六七。
这么多年了，他和伍六七俩人从初中混到大学，基本没主动提过要求和意见，伍六七说什么他是什么，不想做也不说，直接撂蹶子回家，就像这次校社团的事儿。
升上大学的时候，伍六七加了个电竞社，说平时能翘课来活动室打游戏，还能参加比赛加学分儿。Alex不喜欢人多的地方，直接转头就走，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人家社长看上了。
这个社长是个什么人呢，高他一届的大三学长，长得高又帅，靠在窗边儿头一歪，挑染成浅蓝的头发丝儿被阳光渲染成了金色，随风吹来好多学妹们的爱慕眼神。
听说这人代表学校去打过国际赛，深渊冠军，跨平台不小心失利了，今年年底的深渊二还要重新组队冲一冲。现在队里缺个屠夫位，伍六七那小嘴儿一张，嗨，屠夫么，我们家...
Alex远远瞧了他一眼，背着书包拍上门等公交去了，隔绝了背后一直盯着他的一双火辣辣的眼睛。
“等会人你微信发我，记得多说话啊，有时间我去围观给你打礼物。”伍六七乐颠颠儿的。
“嗯。”Alex嘴里含含糊糊的，“行了。”
挂了电话，他照着房管的主播信息把房间号发过去，又愣了一会儿。头发早就干了，毛巾在厕所里皱皱巴巴地挂着，还有十多分钟才到九点，微信亮了，伍六七的消息。
他没理，过了一分多钟，伍六七又发了一条消息和朋友圈。
Alex用手肘把手机勾过来，精瘦的肌肉隆起又抚平，挺养眼。
【几点来着，我忘了，是九点吗？】
【一分钟回我，不然你惨了。】
朋友圈只有扁扁一条，没有文字，是他直播间的链接。
Alex盯着这条朋友圈看了几秒钟，眼睛慢慢闭上又睁开，头有点儿晕，眼前灰蒙蒙的看不清。虎牙抵着舌尖，吮吸，铁锈味儿在嘴里蔓延开来。
再刷新，朋友圈没了。
【看到了？再不回我，这就是惩罚，信不信我给你公之于众？哈哈哈哈哈】
Alex没理，把他拉黑了。
过一会儿，又有qq发过来：【我错了，那条朋友圈没人看见，你给我拉回来吧。】
【真没人看见，一个赞都没有，我微信人很少的，相信我吧！！！！！】
【是兄弟就不要拉黑，我们当面battle，今晚六点湖大门口，拿好你的麦，我们不见不散。】
Alex笑了一声儿，把手机扔在旁边儿，打开电脑。这电脑不新了，但是打游戏挺顺手，比网吧和学校的电脑都顺手，他接下来就要用这台陪了他几年的电脑直播挣钱。
也不知道能不能挣到钱，就是个玩。
九点整，他打开直播软件挂在后台，开始铜鼓电脑，右上角观看人数一直是100，这是平台给放的机器人。
签他的时候超管说了，玩游戏就行，空闲的时候跟观众互动，Alex不懂这个互动是什么意思，现在也没有观众。打开第五人格，他开始匹配。
【青草布丁：新人？】一条弹幕蹦了出来。
Alex左手支着太阳穴，眯上眼睛看着这条孤零零的弹幕，没说话。
【青草布丁：主播玩屠夫的啊？】第二条弹幕，同一个人发的。
Alex排到人了，沉默着打了一局。账号是平台给的三阶号，他赢得很轻松，回来发现人已经不见了，之前那人发的两条弹幕挂在那儿，有点儿寂寞。
操，真逗。
他没在乎，反正这直播又不影响他什么，鱼塘局打的很快，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。
【BLUE：休息了？玩人吗？】一条弹幕蹦了出来，头像是个叮当猫，挺可爱的。
Alex把游戏停在商店界面，屋里空调开的有点儿冷，他哔的一声关掉空调，又伸长了胳膊把黑色外套捞过来披上了。
【BLUE：屠夫打得挺厉害的，直播一个半小时没输过吧？】
傻逼么，三阶鱼塘，要是输还直什么播。
Alex没说话，眯着眼睛看着这条弹幕，好像这眼神能通过网线用嘲讽他本人一样。
【BLUE：玩游戏玩多久了？】他又问。
Alex手一下一下点着桌子，关你屁事。
【BLUE：主播不爱说话？】
Alex笑了，看着这条弹幕很久，说了直播以来的第一句话：“爱。”
他声音有点儿哑，沉沉的，好像在和自己说话，但是那人还是听到了。
【BLUE：声音挺好听的。】
【BLUE：多说说行吗，给我讲讲攻略，我不太会玩屠夫。】
“不行。”Alex舔着嘴唇。
【BLUE：不愿意说给我听？】
Alex把身子蜷在电竞椅上，脸埋在裤子里，深深地吸了一口身上沐浴露的味道，牛奶味儿。
他喜欢喝牛奶。
不知道愣了多久，电脑发出了一种类似烟花爆炸的声音，Alex抬头看，是礼物特效，那个BLUE给他送了四个五百多块钱的玫瑰花。
这逼还在呢。
【赛七xy78_y：抢金币】
【你刚才说了jojo对吧：我小破旗也有土豪了？】
【青草布丁：这不刚才那个新人吗？】
屏幕滚动的挺快的，一堆乱七八糟的人在说话，其中一个ID很炫，字体也是彩色的。
【-国王-BLUE：多说几句话吧。】
Alex深吸一口气，点在键盘上的手敲了敲按键，键盘是初中同学送的，老掉牙了，好像再敲几下就要原地解散玩儿完。低头看看手，鼓出来的青色血管延着小臂攀上来，在阳光下近乎透明。
他抿掉舌尖上的最后一道血丝儿，关了直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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